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程靖
“滚滚乌云自远方来。数十亿只蝗虫如暴风雪似的逼近,像暴雨中的雨点般难以计数。蝗虫翅膀胡乱地震颤着空气,遮天蔽日宛如不祥之兆。”——《华盛顿邮报》
几十年以来最严重的蝗灾正在席卷东非,并已蔓延至巴基斯坦和印度。
肯尼亚奇杜伊县的一个村庄,蝗虫遮天蔽日图/AP
蝗虫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迁徙害虫,而沙漠蝗虫是最具破坏性的一个种类。每平方公里的蝗虫数量可达万只,每天能飞行公里,一天之内能吃掉3.5万人的粮食。
联合国粮农组织官员表示,蝗虫数量在过去一年半内增长了万倍,呈指数型增长。据估计,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三国的蝗虫已达到亿只。
2月11日,联合国粮农组织(FAO)紧急救济分支主管布戎表示,蝗灾会带来严重的食物短缺,以百万计的人将需要食物救济,控制事态或需要好几年。FAO警告称,如果6月旱季前得不到控制,蝗虫数量可能增加倍。
2月10日,联合国呼吁各国采取紧急行动,避免数千亿只蝗虫毁坏庄稼后的饥荒酿成人道主义灾难。据法国24频道(France24)报道,联合国正寻求万美元应急基金,以帮助东非各国进行药物喷洒等灭虫行动,但目前仅筹集到万美元。
“蝗虫像野火一样蔓延”
近两个月来,肯尼亚遭受了70年来最严重的虫灾。约有-亿只蝗虫劫掠了平方公里的土地,相当于欧洲国家卢森堡的大小。
农业是肯尼亚的支柱行业之一,年占GDP总量的26%。据《非洲报告》报道,蝗虫偏爱草类(比如小米或玉米),但也会侵害如水稻、咖啡、蔬菜、水果等作物。幸运的是,蝗虫入侵时肯尼亚的大多数农作物已经收获,否则该国农业将受到更严重的打击。
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则已有25年没有遇到过如此大规模的蝗害。
联合国人道事务协调厅(UNOCHA)1月25日发布的报告指出,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三国原本就有万人由于食物短缺面临着营养不良问题,蝗灾可能会让粮食产量锐减。目前,该地区已有数万公顷的作物被毁坏。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埃塞俄比亚或成为遭受蝗害最严重的国家,蝗虫自年6月出现后,现在已规模巨大。与邻国相比,埃塞俄比亚面临的形势更为严峻——大批大批成年的群居蝗虫正在入境,威胁着该国的粮仓——东非大裂谷。
该国农业部的植物保护主管萨拉托(ZebdewosSalato)表示,由于害虫防治的资源不足,很快蝗群可能席卷整个国家,包括主要的农业省份。
一名埃塞俄比亚女孩在农场里驱赶蝗虫图/Reuters
据路透社(Reuters)报道,上周日(9日),蝗虫飞入了乌干达东北部的卡拉莫亚省,乌干达农业部农作物保护局长斯蒂芬比安图瓦勒说,如果不加以控制,蝗虫可能会继续向南蔓延,威胁着南部地区广泛种植着的咖啡、水稻、玉米等粮食和经济作物。
乌干达是非洲最大的咖啡豆出口国,咖啡是该国主要的出口产品之一,也是该国外汇收入的重要来源。
这位农作物保护局长还表示,由于蝗虫啃食植物叶片的特性,位于该国东北部的基代波河谷国家公园(Kidepo)也面临着威胁。
基代波河谷国家公园是该国旅游胜地,生活着众多野生动物种群。根据原本旅游发展规划,乌干达旅游业收入对GDP贡献预计于年达到15%,是乌干达赚取外汇最多的行业之一。
“(蝗虫)就像野火一样蔓延。”10日,比安图瓦勒表示,乌干达已开始向蝗虫肆虐的地区喷洒杀虫剂。但有专家批评了乌干达*府采取的杀虫措施:由于蝗虫能飞到米的空中,地面的喷雾机达不到效果,认为*府应该动用农用飞机来杀虫。
但在非洲,要求各国*府出动飞机灭虫是一种奢侈。乌干达仅能出动两架农用飞机喷洒化学品灭蝗,肯尼亚能出动五架,埃塞俄比亚只有三架。可用飞机过少,导致每次出动成本昂贵。
肯尼亚北部的那苏鲁自然保护区,蝗虫在啃食金合欢树,农用飞机在不远处喷洒杀虫剂图/AP
“把蝗虫杀光,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联合国粮农组织位于埃塞俄比亚的害虫控制专家巴耶穆拉图(BayehMulatu)说,“不存在什么’遏制’蝗虫的说法,只有控制和杀虫。”
他提到了年埃塞俄比亚北部的一场蝗灾,蝗虫啃食了当地几乎%的绿色植被,和随后到来的一场大旱一起,造成了长达一年的饥荒。
联合国呼吁各国援助总计万美元的资金,以提高非洲各国的杀虫能力。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屈冬玉表示,资金“现在就要”,“如果4月份才筹到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笔钱)就没用了。”
蝗虫也蔓延到了印度和巴基斯坦。据巴基斯坦媒体报道,蝗虫于一月初从伊朗越过国境线,进入巴基斯坦,造成年以来最严重的蝗灾。1月31日,巴基斯坦已宣布全国紧急状态。
而印度将从5月起面临着两波蝗虫的入侵:联合国粮农组织资深蝗灾预报官克雷斯曼2月10日表示,其中一波蝗虫来自于非洲之角;另一波来自今年温度适宜又多雨的伊朗南部,可能会重复年的蝗灾。
或引发地区动荡和人道主义危机
蝗灾引发的粮食危机,还可能会引起地区新的动荡。
肯尼亚常驻联合国代表拉扎鲁斯阿马约(LazarusO.Amayo)表示,目前的蝗灾正在威胁肯尼亚的粮食安全。他说:“蝗灾可能导致人们从一处迁往另一处以寻找牧场,而在牧场、草场或穿越领地的问题上,本来就存在族群冲突的风险。”
肯尼亚奇杜伊县,一名男子在乡间驱逐蝗虫图/EPA/DAIKUROKAWA
据肯尼亚《每日国家报》报道,蝗虫入侵是全球变暖带来的最新威胁,这给气候变化与战争发生率增加、非洲之角暴力极端主义死灰复燃之间关联的讨论给出了新的论据。
据报道,气候变化引发的干旱、洪水,农业经济基础被破坏导致的生活环境恶化,以及土地荒漠化所带来的流离失所,农牧民间争夺资源所引发的紧张关系,可能会被一些暴力恐怖组织利用,以招募成员、扩大冲突。
在索马里,有70%的人口赖以生存的农业模式依赖于正常的季节变换,而索马里正是东非恐怖组织活动的中心。
索马里人饱受蝗灾困扰图/TheAfricanExponent
蝗灾还可能影响教育水平。年在马里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在-年蝗灾期间在农村地区出生的孩子上学的可能性较小。这项研究表明,蝗灾期间对女孩的影响比对男孩的影响更大。
全球变暖引起的蝗灾?
蝗虫往往与旱灾相伴而生——蝗虫产卵需要含水量较低的土壤,东非地区阳光照射强烈,蒸散量非常高,是全球最干旱的地区之一,是蝗虫喜欢的产卵之地。
干旱又导致植被稀疏,一旦形成蝗群,植物会很快被吃光,又增加了蝗群的迁移速度。因此,地理和气候条件使得东非地区本就是蝗灾频发之地。
埃塞俄比亚东部的蝗虫入侵图/UNFAO/PetterikWiggers
联合国人道事务协调厅(UNOCHA)1月25日发布的报告指出,近年来全球变暖使得东非长期高温多雨,让蝗群爆炸式增长。
近日,《科学》杂志撰文称,年5月,热带气旋袭击了阿曼、也门和沙特阿拉伯三国间的沙漠地带,罕见的强降雨使得植被迅速生长,充足的食物使得蝗虫数量在6个月内翻了倍。
正常来说,沙漠植被会随着气候干旱而枯萎,蝗虫数量也会缩减,及时的防控措施也能控制蝗群的蔓延。
而在年10月,热带气旋再一次袭击阿拉伯半岛,直到年3月,蝗群数量已翻了倍。蝗虫飞往伊朗南部,造成了伊朗50年一遇的蝗灾,又往东飞向印度和巴基斯坦。
年夏季,蝗虫向南飞向了也门,后者由于战乱,无力应对此类自然灾害,于是蝗群毫无阻碍地飞向了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
索马里北部的幼年蝗虫图/AP/BenCurtis
受到“厄尔尼诺”影响,年是东非地区最潮湿的年份之一。当年12月,另一场热带气旋袭击了非洲之角,使得该地的蝗虫再次大量繁殖,蝗群于12月底越过国境,飞向肯尼亚。数天前,蝗群进入坦桑尼亚和乌干达。
灭虫是在和时间赛跑。《科学》刊文指出,正在成熟的蝗虫可能破坏3月底播种的作物;据FAO报告,目前东非正在繁殖的蝗虫或将于3、4月份形成新的蝗灾。而联合国负责人道主义事务的副秘书长兼人道协调员洛科克表示,3月雨季到来后,水洼更有利于蝗虫繁殖。
不过,也有声音认为,此轮蝗灾在东非地区尤其严重,可能是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联合国粮农组织蝗灾预报高级官员认为,很难直接将蝗灾爆发直接归咎于年的气候变化。
据CGTN引用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全球防治蝗灾倡议”负责人阿里安塞斯博士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显示,土地使用等其他因素也会引起蝗灾的爆发。她的研究认为,过度放牧减少了草中的氮含量,这为昆虫繁殖和形成群体提供了更好的环境。
“今年是蝗灾之年”
年的多雨天气将持续至6月,蝗虫将在这段时间里繁殖、生长、蛰伏,等待下一个秋天。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埃塞俄比亚南部波拉纳部落的农民哈菲艾莱玛表示,“我们的文化会庆祝蝗虫的到来,因为这意味着雨水。但如果雨季结束蝗虫还在,蝗群会吃光所有的粮食,我们人就会饿死。”
艾莱玛家的农场是一家人的生活来源,放养的牛羊依赖灌木丛为食。在这里,雨水能滋养万物,而雨水坑中滋生的蝗虫卵,孕育着蝗虫与人和动物争夺口粮的战争。
艾莱玛说,他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驱虫方式,包括放枪、点火驱虫,“如今我们每天上午都要把蝗虫赶走,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
埃塞俄比亚乡间的蝗虫蔓延数英里,车窗上布满蝗虫内脏图/TheWashingtonPost
对于大量蝗群来说,使用杀虫剂是唯一方法。由于蝗虫是冷血动物,在白天升温前身体没有热量,不能活动,于是喷洒杀虫剂的最佳时间是清晨。
但为埃塞俄比亚*府驾驶农用飞机的飞行员表示,早晨常常有降雨,等到飞机起飞之时,蝗虫已经绵延数英里,蝗群的密度足以堵塞飞机的进气口,非常危险。
如今,埃塞俄比亚*府在与联合国争取更多资金来避免噩梦:埃塞俄比亚有非洲第二大人口总量,约1.09亿。如果不加以控制,国内广袤的农田将面临着蝗虫啃食后的荒芜。
“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否则整个地区都会遭到虫害,这将是一场巨大的危机。”粮农组织专家巴耶说,“(今年的气候)条件对蝗虫来说是完美的。年是蝗灾之年。”
埃塞俄比亚农业部工作人员在乡间灭虫图/UNF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