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圣城”,伊朗对马什哈德的各方管控都十分严格,但随着旅游红利的日趋明显,马什哈德研发了一套与中东其他宗教城市截然不同的做法:鼓励游客参与了解伊斯兰文化的同时,尽可能的降低旅游支出、甚至免费。
在飞往马什哈德的飞机上,向导特维尔转述了上个月刚刚学习的最新导游培训内容,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伊朗不希望马什哈德只是一座伊朗人的“圣城”,更应该是全世界宗教文化的遗产,更不应该通过宗教对游客进行敛财,比如收取门票、抬高物价、设置门槛等等。
由于中国护照是免签的,我没有跟同机的老外走外国游客通道,直接跟着特维尔从本国通道就出了海关,令我倍感意外的是,海关工作人员拿着我的护照瞄了一眼,居然脱口而出:欢迎来到“伊朗之光”。
马什哈德是伊朗的“精神首都”,但海关对游客说这句祝语的几率很低,因为“伊朗之光”出自伊玛目(什叶派领拜人)阿里,即什叶派五大教义之一的“马赫迪思想”,意喻“光明一直隐遁在马什哈德,总有一天重现人间再现光明”。特维尔郑重的看着我继续说:所以,“伊朗之光”也被我们用作祝语,希望贵客来临一同感受光明。
抵达市区已近黄昏,夕阳虽暮、暖意犹存,遥望穹顶落日,突然对阿里的兴致无比浓郁,于是拉着还没吃饭的向导赶往里扎陵,也就是传说中埋葬什叶派第八代领拜人的“圣地”。
“圣地”其实是在阿里·里扎坟墓的基础上扩建的,如今已是全球最大的清真寺,接待能力限于各种因素却只排在第二,但这并不妨碍伊朗人对“圣地”的重视,以致马什哈德专门为其修建配有幻影战机的空军基地,来确保“圣地”的万无一失。
由于里扎陵是马什哈德建城的基础(详细过程已介绍过),虽说对游客免费开放参观,但对非穆斯林而言,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的,比如内殿中堂,领拜祈祷时原则上是不允许非穆斯林在场的,但特维尔却建议我试试,因为穿着得体的中国游客有很大概率会被准许进入。
因为内殿存放着阿里·里扎的棺椁,所以进入的非穆斯林游客都很识趣的没有指指点点或拍摄留念,我也入乡随俗的静坐了十分钟,再跟随里扎陵的义工踱步前往偏殿的图书馆。
图书馆与里扎陵实为一体,曾经是里扎的修行与居住所在地,故而保存大量名著古籍、伊斯兰经书等等。年,伊朗曾下令收集全境与里扎有关的典故记录,再原样复制里扎使用过的器物,在图书馆内设立了一隅“里扎故居”。不太一样的是,故居内外虽灯光耀眼,但器物及其摆设却十分简易,这也是里扎被誉为什叶派“圣人”的主要原因:修身、养性、深居、简出。
回程路上我提议让特维尔带我品尝一下马什哈德最特色的美食,作为她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带我去参观里扎陵的补偿。一路上,特维尔都在描绘她所知道的伊朗特色美食,比如莫卧儿帝国时期传入的霍列希特(类似盖浇饭)、菲新江(肉与坚果的炖菜),以及部分伊朗人不吃发酵食物的“除酵节”来由等等。
在一家清真餐厅里,特维尔没有点昂贵的食物,只是点了一份羊煲饭和一份羊排,哪怕我再三表示不用这么节省,她也依然坚持节俭的习性。
实际上,犹太人与穆斯林都有类似的宗教戒律,比如都认为猪肉是不洁之物、酒精会引人犯罪,动物血液与内脏更被当成是“禁物”等等。所以,之后几天几乎没见过这些食物,意外的是,伊朗曾经因禁止美国企业投资,以致可口可乐等企业被迫撤离,但市面上仍然不缺可乐,只不过用的是伊朗的“清真配方”。
而对于我愿意入乡随俗陪她去清真餐厅的做法,特维尔除了表示感谢,同时也尽心尽力的为我节约每一分钱,甚至在街头苍蝇馆吃饭也要跟老板“讲价”,实在讲不了也要“讨”一份水果出来,这就是伊朗人的待客之道,竭尽所能不让朋友吃亏,以致我伊朗之旅的吃住行日均消费从未超过元。
第二天特维尔居然说带我去公园,直到抵达目的地后才知道,这座所谓的公园其实也是座陵墓,只不过埋葬的是有着波斯史诗级作家和诗人美誉的菲尔多西,其主要作品《列王纪》历经40年才宣告完成,却因朝代更迭及什叶派与逊尼派的矛盾,导致菲尔多西不但没有被重用,反而被迫流亡多年,病故后也未能葬入家族公墓。
菲尔多西博物馆有完整记载:整部《列王纪》的时间跨度超过年,从有迹可循一直写到波斯灭国,共载有50位波斯帝王的生平事迹,以及民间神话、历史典故等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阿拉伯人入侵萨珊王朝的过程,是现代伊朗专家研究与阿拉伯文化差异的重要依据。
第三个参观点还是陵墓,被誉为波斯最伟大的君主:纳德·沙之墓。
纳德出生于伊朗北部山谷游牧家庭,年,17岁的纳德与母亲被乌兹别克军队俘虏,4年后母亲死去,纳德偷偷潜回马什哈德,意外得到州长赏识担任护卫长,因协助州长建立军队而平步青云。然而,州长被暗杀却使得纳德不得不奋起反抗,在之后的十几年中,他不仅击败乌兹别克偷袭的游牧军队,还被阿富汗新任国王阿什拉夫视为平生大敌,并于年以“散兵游勇”打的阿富汗溃不成军。
战后纳德领兵与莫卧儿帝国正面交锋,大获全胜又趁势夺回被奥斯曼帝国抢走的国土,国力强盛到亚美尼亚、格鲁吉亚都俯首称臣,就连沙俄帝国都与其签署条约撤离军队。当纳德带着“孔雀宝座(莫卧儿皇帝宝座)”班师回到马什哈德,据说被带回来的战利品还有头大象、头骆驼、1.2万匹战马,还有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被埋在卡拉特镇地下,当时名为“太阳宫”,而现在则变成了纳德公园。
彼时的伊朗,首次实现对整个高加索地区的统治,被誉为是伊朗人的骄傲。而如今,熟知这段历史的人却很少,前来参观的游客自然也不多。
马什哈德前三大景点都是陵墓,也是了解伊朗与马什哈德伊斯兰文化的主要途径,此外还有侯兹河谷、瓦基拉巴德花园、植物园、人类学博物馆可供参观,但我却认为,马什哈德第四个值得推荐的,应该是人潮涌动的市场。
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环节之一,伊朗的跨境贸易史能追溯至多年前,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波斯绿松石、地毯与番红花。而这些,都被集中在马什哈德市场里,一站就能看遍波斯与伊朗所有出口商品。
马什哈德市场与德黑兰一样被分区,但相对而言更加的整合有序,其中面积最大的是地毯区,分机织、手工、出口、零售等区域,溜达了一大圈,发现出口区人气最低,反而是零售区人流如潮,其中也不乏有外国游客前来订购,而且价格还低到难以置信的程度。当然,特维尔毫无意外一盆凉水浇灭了我的购买欲:这些都是机器编织的廉价工艺地毯,拿回家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淘汰。
为了切身感受波斯地毯的工艺,跟着特维尔一路穿街过巷才找到一家线染坊,按照老师傅的说法,用作地毯的丝线需要经过7次高温浸泡、7次上色染色才能离开染坊,而这些丝线所用的染料必须是纯天然的植物与矿石色素,最名贵的就是番红花,可保百年不褪,仅需稍加清洁又如焕然一新。
等染色完全稳定后,再以等级分批出售,最高等级的纺线每公斤能达到美元,就算普通的也在美元以上。之前所见的廉价地毯则采用工业染料,价格很低但对人体也有影响。
在库房中,一名小哥展示了当天价格最高的两串纺线,深褐色的是采用番红花等11种植物色素和6种矿物元素的综合染料,可防止霉变虫蛀,又不容易滋生细菌,因而极受欢迎。
与之前在德黑兰乡村所见不同的是,马什哈德地毯市场里的编织工全部是男性,且个个是远近闻名的大师级手艺人,据说从业年限在30年以上的才会被聘请到马什哈德地毯市场里工作。
然而,手织一张地毯所需的时间却很难预计,就连最顶级的大师也不敢保证订制地毯所需的时间,因为染料、纺线、压制、构图、编织等等环节缺一不可,短的大概十来天,耗时最长的也有过8年才完成。
在此后的5天时间里,我跟着特维尔逛遍了大街小巷,品尝了伊朗诸多零食小吃,进过马什哈德菜市场买菜,也曾亲眼目睹番红花的制作过程。如果问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的回答可能是:当地物价是真的很低,以致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麻木,一顿饭10元人民币就能吃撑,一公斤水果2-3元很常见,偶尔贵的也不会超过5元,一个大馕5毛钱,一杯纯果汁8毛钱,一盒蜜饯4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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