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一个叫何澄的内地人去台湾做公务员,写下组诗《台阳杂咏》,描述了当地的风土人情。其中有一句是“不特菩提称佛号,天波罗又地波罗”——不仅菩提果以佛教用语为名,还有两种植物也是这样呢。天波罗指的是波罗蜜;地波罗则是现在我们所说的菠萝。菠萝波罗蜜和波罗蜜一样,菠萝也是外来物种,不过引进时间比波罗蜜可短多了。它的原产地在南美洲,哥伦布曾经在他的日记里留下关于它的记载。之后菠萝传播到欧洲,再到非洲与亚洲。写过《中国伊朗编》的美国东方学家劳费尔在他的《美洲植物的迁移》里说,“没有其它任何植物的历史有如此充满着有趣文献的光辉照耀着”,他引证了大量的文献资料证明,17世纪中叶,菠萝被引种到台湾。在此之前,我们可以相信,菠萝已经由传教士携带从澳门登陆,在两广和福建落地生根了。因为引进得比较晚,古代文献里面没有多少菠萝的影子。元代的陶宗仪在《辍耕录》里说,成都有六株金果树,“顶上有叶如棕榈,皮如龙鳞,叶如凤尾,实如枣而大”,采下来削去青涩的外皮,用石灰水洗,再用蜜糖做成蜜饯。这听起来很像是菠萝,直到如今,菠萝也大抵还要这样来吃。但是几乎可以肯定这只是出于巧合,陶宗仪生活于14世纪,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还要再等上一百多年呢。明代的李时珍把这条记载收录在《本草纲目》的“无漏果”条目下,他说这种东西也叫做海棕、波斯枣、凤尾蕉等。但是到清代道光年间的吴其濬写《植物名实图考》的时候,他对这种“古已有之”的胡乱比附产生了怀疑。吴其濬说《本草纲目》把这几种名字当作一种事物,“未敢据信。或同名异物,尚俟访求”。他在书里把无漏子和凤尾蕉分开叙述,从图像上也作了明确的区分;他还为真正的菠萝画出了正确的图像,并且称之为“露兜子”。他告诉读者,这种又叫菠萝的植物,“实如萝卜,上生叶一簇,尖长深齿,味色香俱佳,性热”——没错,这就是我们所熟悉的菠萝。《植物名实图考》得到世界科学史学者的推崇,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菠萝的香气很浓郁,外形也很新奇,但是只宜清供,不宜食用。一是因为它性子很热。何澄的上司王凯泰也有一首咏菠萝的诗说:“参差凤尾聚林端,染就鹅*秀可餐;毕竟热中非所贵,只宜位置水晶盘。”二是因为真要吃起来,手续太麻烦,直接入口不仅生涩,还会把嘴巴弄得又麻又痒。就像清代的朱仕玠写的那样,“齿颊溅酸差强意,台疆六月熟*来”。*来,也是菠萝的别称。不过菠萝的香是公认的。今天人们搬进新居,为了除去油漆的刺鼻气味,有时候还会到处放上菠萝。菠萝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求子。至于这个风俗是怎么来的,我还没有找到答案,用吴其濬的话说,“尚俟访求”。